“游下去,爸爸!”
千里明月 · 2008-05-08 22:53 · 38104 次点击
他第一次尝试时未到终点已神志不清,拖出水后即不省人事。是什么力量使他不顾性命二次再来?
1982年8月28日早上,65岁高龄的阿士贝·哈帕尔出发,踏上一段从未有60多岁的人完成过的旅程——游过英伦海峡。这是一次不顾成功可能,也不顾以往遭遇的挑战。哈帕尔曾在一年前尝试过这项艰巨旅程,结果失败而几乎丧生。
为什么二次再试?是什么力量促使他继续追求这个80%的尝试者都失败了的梦想?答案在于一件伤心的往事。
哈帕尔于1916年10月1日在美国新泽西州华盛顿渡口镇出生。1939年在普林斯顿大学毕业,不但学习成绩优异,而且在垒球、橄榄球和游泳方面也非常出色。但他偏爱游泳。有一次就是到美国佛蒙特州米德尔伯利城比赛游泳时,与康乃尔大学一位女生玛芝·帕尔默邂逅,二人于1944年结婚。
他曾在北美和南美几所学校担任校长,并曾在危地马拉担任和平工作团主任,在他整个工作期间,长途游泳都一直在他生活中占着重要地位。新泽西州石港的一幢夏季住屋,也因为是位于海滨,所以他才买下来。他们夫妇俩有4名儿女,长子富莱德,老二狄克和老三戴夫是一对孪生兄弟,还有一个女儿玛吉,个个都酷爱运动。
喜欢嬉戏的狄克,在仿效父亲的体育成就时最为卖力。他性好竞争,在足球、垒球和径赛等方面不断锻炼自己。
可是,悲剧却在1977年3月11日午夜过后不久发生。当时,在俄勒冈州格莱森镇胡德山社区大学读书的狄克所搭乘的一辆汽车,因失去控制滑出路面,撞在电线杆上起火燃烧。狄克的头盖骨也给撞裂了。
哈帕尔一家自1964年起就移居新墨西哥州阿布奎基市。阿士贝和玛芝闻讯由该市赶到医院时,震惊到不能说话。医生正进行紧急头骨切开手术,但由于他儿子脑部受伤严重,没有人敢说他能否度过当天。
就在他们震惊悲伤的时候,一位护士对玛芝说:“记住,他有可能听得见你的声音。”这句话鼓励了玛芝。她把一张椅子拉到病床旁边,抓着狄克的手开始对他说话,说的都是些关于将来的希望、过去的欢乐和应有的信心。
她不停地说下去,每天说14…16…甚至20小时。后来有天晚上,她握着狄克的手轻声说到有关他参加径赛的一些事时,她觉到狄克的大拇指有轻微捏力。她和狄克有了沟通!在他那受了重伤的脑子里面,不知哪一部分收到了她的声音。
4月10日,事故发生一个月后,狄克恢复知觉。5月25日,这个瘦得像稻草人而且身体上还有许多问题尚待克服的狄克出了医院。他的视力仍有严重障碍,身体难以保持平衡,右耳听不见东西,声带亦不灵活,只能发出沙哑低沉的喉音。可是,他深信这次能逃过大难,全靠自己一向身体健壮,于是决心要重新恢复以前的强壮体格。
回到石港,经过两个月的物理治疗后,他的体重差不多已恢复到正常标准。他誓言终有一天要在径赛场上再度争雄。他到海滩上练跑,每天增加几米。在朋友和家人的鼓励之下,他一直苦练不辍,最后竟能在海滩连续跑23公里。1978年秋,他回到阿布奎基市家中,进入新墨西哥大学攻读物理治疗学位。
最大挑战
这时,阿士贝也有了一个令他神往的目标。原来,他于1977年曾在阿蒂伦湖上与一群年龄比他轻很多的泳将比赛,结果游过了8公里全程。这件事使他非常高兴,而且亦使他开始有了一个梦想。既然他的体格和耐力与那些年龄只有他一半的运动员相较而毫不逊色,那么他能不能接受游过英伦海峡这个最大挑战?
这是个大胆的构想。自从有人首次成功游过英伦海峡以来,这102年期间,尝试的人不下200名,其中只有一人的年龄超过50岁。海峡最狭的地方宽33.22公里,而阿士贝却从未一口气游过8公里以上。后来在1979年10月14日,印第安纳大学体育教练詹姆士·康苏曼穿游英伦海峡成功,当时他的年龄已58岁。
这件事激发了阿士贝的雄心。他开始天天在自己任院长的阿布奎基学院游泳池中练习长泳。他打算在1982年夏天满64岁时,征服英伦海峡。
从一开始,最热烈支持他的就是狄克。那时狄克已住在自己的公寓里,学业成绩也很不错。1981年1月的一天深夜,狄克问和他坐一起的父亲:“爸爸,你真的要去游英伦海峡吗?”
阿士贝坚定地点头说:“对,狄克,我真要去。”
狄克喜上眉梢,然后用他那沙哑的喉声请求说:“爸爸,我可不可以在船上跟随你?”
“如果你也去,那我太高兴了。”阿士贝回答。于是,父子二人握手为定。
但是,结果事与愿违。
1981年2月28日,狄克约母亲去看电影而临时失约。玛芝不大放心,于是开车到他住的公寓里去看个究竟。她发现狄克穿着跑步衣服,看上去好像是在床上睡着。正当她想叫醒他时,赫然发现他头上的旧伤痕上又有了些新的伤口。急救人员应召到来后,证实狄克已经死了几个小时。看情形,他可能是在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再次跌破了头,后来勉强回到自己住所,终因跌跤引起的抽筋而致死亡。
难忘的问话
阿士贝在爱儿死后悲痛之余,仍然在1981年8月9日走下英伦海峡水中。他与恶劣的天气、蜇人的水母、头晕作呕的感觉和无法预料的潮水搏斗,游了13小时共35公里。但是,在距离目的地还有5公里时,他已陷入神志不清,被救到船上之后,就晕倒在甲板上不省人事。
第二天,阿士贝说他今后再也不干这傻事了。可是在他回到石港休养,仔细思量这次失败时,不禁想起了狄克如何英勇地对抗命运,如何不让挫折打击自己的锐气,尤其是想到那天晚上他问的那句话:“爸爸,你真的要去游英伦海峡吗?”
那句不能忘怀的问话,那沙哑的声音,那张英俊而有疤痕的面孔上,在听见阿士贝保证成功时所露出的笑容,这一切都使阿士贝无法忍受。就在他几乎在海峡中丧命之后一个星期,他宣布决定再次尝试。1982年8月,阿士贝在狄克的孪生兄弟戴夫陪伴下再次到达英国。
横渡海峡的日期订在8月26日星期四,那是两星期一次低潮的日期,亦即流经大西洋和北海之间的潮水最低的时候。到了24日晚上,阿士贝好像忽有预感似地说:“戴夫,我不想在星期四下水,我们改为28日吧。”
这个日期的意义很明显,那是狄克死后一年半的祭日。可惜,横渡海峡的游泳时间有严格规定,游泳者不能随意选定日期。到了25日晚上,天气突然变坏,游泳宣告取消。看来改为28日的机会也极微,因为天气预报预测风大浪急。但是,阿士贝却处之泰然,不把天气预报放在心上。27日晚上,他叫了一盘堆得像小山那么高的意大利面条(这是在游泳前夕必须吃的高碳水化合物膳食),然后躺在床上休息,静候工作人员召唤。到了9点钟,召唤来了。随行船的船长兴高采烈地说:“坏天气已暂时停止,明天我们动身!”
“游下去,爸爸!”
第二天早晨7时43分,阿士贝从多佛港附近的海岸下水,朝向法国的灰鼻嘴游去。根据海峡游泳协会正式规章的规定,游泳者必须由开始处的陆上走下海中,游到对岸欧洲大陆岸边时要站起身来,在无人挽扶下至少走三步才算合格。游泳时不准摸船,也不准触到船上的任何人。每隔一小时有流质营养品供应,泳者可一面踩水一面饮用。每艘船上都有该会一名职员监视,以确保遵守规章。
未到一小时,阿士贝的双手便跳动抽筋。去年他为了抵抗疼痛和恶心,曾将精神集中于划水和呼吸。现在,他则一心一意想着他那已故爱子的音容,从而得到精神上的鼓励。
最初8小时,晴空万里,水流和缓,他能一路顺利前进。但游了24公里后,法国海岸外的强大涨潮使他开始受到阻碍,戴夫第一次感到担心。他看到阿士贝开始偏离随行船航线,划水的速度也隆至每分钟49次,比海峡游泳需要的速率低了一次。可是阿士贝很清醒,仍然奋力向前,于是戴夫决定让他继续游下去。
接着,大西洋上涌来的可怕潮水又来和他作对。戴夫心如刀割,他知道阿士贝显然无法冲过前面的强大水流。于是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大喊:“你距离灰鼻嘴还有4公里,但是潮水正把你冲向加莱去了。”他等候阿士贝回答。
在阿士贝看来,戴夫的意思是很明显的。他已无法在最接近的海岸着陆。要么和汹涌的潮水搏斗,游向更远的法国海岸;要么放弃努力。可是,“这样狄克会怎么说?”他想。就在这紧急的时刻,他在痛苦与疲乏中找到了答案。“继续游下去,爸爸!”他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鼓励他说。
于是阿士贝大声答道:“我继续游下去。”
夜幕低垂,微微的月光淡淡地照在黑暗的海水上。阿士贝挣扎着跟随一起一伏的船上灯光前进,但是,自然力量已给他造成不利影响。他开始不辨方向了。
这时有个声音叫道:“爸爸!”
阿士贝抬起头来,看到水中有个人影向他挥手。他心里在想:莫非我看见幻影?
“爸爸,”戴夫在说,“在我旁边游。”
原来戴夫已下了水!阿士贝顿时觉得有一股新的气力贯通全身,于是努力划水向着儿子游去。两人并肩向前游了20分钟,奋力冲过了巨浪,接着阿士贝忽然脚下碰到东西。难道是沙?他把脚向下一沉,果然已经站在水底上了。
经过了13小时52分钟,游了45.9公里之后阿士贝终于走上法国维桑附近的海滩,差32天就是他66岁的生日。这时,他已成为成功游过英伦海峡的最老的人了。
戴夫正在那里等他。阿士贝抓住他伸出的手说:“感谢上帝!”这是他当时说出的唯一一句话,但却不是他心里所想的一切。阿士贝抓住戴夫的手时,虽然知道这个儿子曾在最后一刻给他鼓励,但他同时知道,在这个光荣夜晚的昏黑海滩上,另一个儿子也在场。
“爸爸,你真的要去游英伦海峡吗?”
“对,狄克,我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