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人心弦的故事
千里明月 · 2008-05-08 23:25 · 35458 次点击
【作者】:耶夫根尼·博加特
【出处】:大众健康【国家】:苏联
我要给你们讲一个关于两位老人的故事,也许你们会同意我的看法:在我们这个冷酷无情、实用主义的时代。生活有时却不顾一切地温情脉脉。如果说在今天有过时的言词,那么没有,也不会有过时的感情。
七八年前我开始常接到一位老年中学女教师玛尔加丽娜·多姆布罗夫斯卡娅的来信。那时她已退休。读她的第一封信时,我感到非常惊讶:写信的人已七十多岁,然而从兴趣,从对生活的好奇心来看,却显得那么年轻。我们之间偶尔有书信往来,她回忆教师的生涯,叙述家庭情况,以及和各种不同类型的人的友谊。
1979年她写信告诉我,她的命运意想不到地骤然发生了变化。当时玛尔加丽娜·多姆布罗夫斯卡娅七十七岁。
倘若生活这位艺术大师不是既高于我们的赞许又高于我们的谴责的话,那么这个故事就会被看做是臆造出来的了。
……在南方的一个小城市里,有一位青年爱上了一位姑娘。他默默地爱着,因而得不到反响,毫无指望。当时,他谦虚、缺乏自信,还没有在生活中站稳脚根。而她则一点也不知道他的爱慕之情。而且要是五十四年之后,他仍然下不了决心告诉她的话,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最好还是让我们的女主角玛尔加丽娜·多姆布罗夫斯卡娅自己叙述这件事情。
“……我突然收到了一封信,笔迹生疏,姓名唤不出任何回忆。我看这封信时,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一回事?‘我向您求婚,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曾在一起学习过。您自然已经忘记了我。您那时还不到廿岁……’接着这个人写道,他从我们共同相识的一位同志处了解到,我在1941年1月丧夫,现住在儿子家。又写了他自己的情况。他19岁,大学还没有毕业,便参加了国内战争。他复员回来,我已经不在那个城市了。他的生活很艰难:打过法西斯、当过俘虏……结过婚,也已失去配偶。他一生都在寻找我。现在他已76岁,而我已77岁。我给他回了一封亲切的信,建议他再考虑考虑,不要操之过急(在我们这样的年岁都不要操之过急!)。然而他在信中不断地描述他对我默默的初恋,恳求我做他的妻子。我心里很不好受。我终于下了决心;我要去,要去看看他,跟他谈谈。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明要到哪里去,便乘上了火车到文尼察去了。
“我当然非常激动。脑海里深深印下了门牌23号。我沿着指定的街道寻找23号那栋房子,我走进了一个院子,看到一个带着草帽,手里拿着信封的小老头站在那里。我看了他一眼:‘不可能是他’,又接着往前走,去寻找门牌23号的那栋房子。……”
请允许我在这里插一段。带草帽的小老头正是他,是她没有认出他,因为根本不记得了,可是他却认出了她。当她又往前走时,他没有勇气叫她停下,然而他知道她会回来的,要知道他已经等待了她54年。几分钟与这漫长的岁月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他头戴着防太阳的草帽,手拿着这个信封,在这个院子里已经站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他等待着……
她一直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才知道,在这条街上没有门牌23号这么一栎房子。于是她从手提包里又拿出信封看,才明白,是她记错了:不是门牌23号的房子,而是23号的单元。她又往回走,又走进了那个院子,戴着草帽的小老头迎着她迈了一步……
从此以后他们再没有分离过。
“他的深情厚意、体贴、真诚、关心使我感到温暖。我们之间没有年轻人那种摩擦。我们尽力戏谑地处理我们的一切事,甚至最重要的事。
“有许多可谈的事,因为过去的是54年,而不是54天。他曾被卷入两次战争的漩涡。他跟我讲多次受伤、震伤的情况,如何被俘后逃跑,还有战后时期经历的一些严酷考验……逐渐,他安静了下来。使我感到惊诧的是,他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却仍然还是一个善良的人,他爱上了我的儿子、孙子,我的朋友,痛恨那些在生活中曾欺负过我的人。
“您当然会对我的儿子和他的家人对我的决定持什么态度感兴趣。他们理解我。况且我很坚决,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命运,我的私生活,他们无权干与。
“我们也有过惶惶不安的时候、喜剧性的场面。
“我们去登记结婚时,尼古拉请求我不要说我结过婚,因为我没有证明我是寡妇的证件,我的护照就象一位未婚少女的护照一样空白。他的证件无可挑剔。可是,当问到我是否结过婚时,我不能撒谎,这样做对不起我的第一个尼古拉(第二个也叫尼古拉)。尼古拉惊慌失措地跌坐在沙发上。几乎哭了起来,因为这样一来,结婚仪式就要推迟到我获得我前夫已死的证件以后。‘我觉得我仿佛又要再次失去你,’他说,‘而且这一回将永远失去你。’然而,我们的关系终于为法律承认了。
“现在讲‘一点幽默’。尼古拉非常希望我好看,因而很关心我的穿着打扮(我自己从来不注意这些)。他突然要给我买一个假头套。天哪,这太令我苦恼了。一进商店,他就要看银白色的假头套,而我就躲在他身后的什么地方。我真走运,没买到合适的发套。有一次,商店里有个女售货员对他说:‘老爷爷,您干嘛要丑化自己的老奶奶,难道她这样不好看吗?’他仔细地看了看我,再也没有说什么。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过假发套……”
当我读到这一段喜剧性的琐事时,我想到,世界上一切生物中人是最容易受感动和不能自持的。人有时很滑稽,很荒谬。然而,倘若你深入想想这荒谬的事,你便能在其中挖掘出某种壮丽的、异常美好的东西,正如宇宙本身一样。这就是永恒地追求幸福。
“一九八二年我埋葬了他。
“直到他死前的最后时刻,一切对他和对我来说,都是有趣的、新鲜的。”
不排除有人会把这个动人心弦的故事的主人翁称为老浪漫。我可不把他们归为浪漫主义者,而归为另一类人,他们有健全的理性,有一颗明智的,虽然疲倦了。但仍不肯安宁的心。有时,正是这些有健全理智的人会干出一些看起来极不明智的事,因为他们认为什么事都不干对他们来说更不明智……
但愿所有被分离的人们能结合在一起,所有失去了生活乐趣和心灵枯萎了的人们能重新获得这一切,即使不是在生活中获得,在心灵上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