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爱心的涓涓流泻

  千里明月 ·  2008-05-10 08:48  ·  37809 次点击
【作者】:伊人
【出处】:美化生活【国家】:中国

乡野的路上,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骑着自行车,像脱弦的箭一般地疾驰。
忽然,一阵风吹起她的宽沿帽,她本能地抬起手去抓它,没料到车一歪,使她连人带车跌进路边的沟里。
她忍着疼痛,从沟底爬起来,浑身湿淋淋的,车子也摔歪了;她费了好大的劲,想把车子推上去,结果都失败了。她绝望地哭了起来。
“姑娘,你怎么啦?”是男子的声音,她抬起头张望,一位英俊的小伙子。
“请您帮帮我。”她愁眉苦脸地请求。
小伙子回到自己的白色轿车旁,打开车后盖,取出绳子,然后再到路边,用绳索先拖起自行车,接着再把沟底的少女拉了上来。
瞧着少女瑟瑟发抖的样子,小伙子从车里取出几件男装,让她到树荫后面去换上。然后,他把摔歪的自行车搁在轿车后舱内。
“你的‘马’受伤了,让我来送你,好吗”?小伙子问。
“太感谢您了!”少女上了车。
“你上哪儿?”
“到我爷爷家去度假。”她说了个地名。
“有十几里路。”他说,“请问芳名——”
“安娜。”她回答,“您呢?”
“大卫。”
“天哪,我变成男子汉了!”瞧着反光镜内自己的模样,她笑了起来。
“急转弯!”他嚷着,“请坐稳!”
……从这一天起,她的内心深处有了一位“白马王子”。

4年以后,乡野路边的加油站,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驶近,车停下以后从车内走出一位年轻人;他大步向前,向加油站旁的一位老人打招呼:“您好,彼得大爷!”
“你是大卫吧?”老人仔细端详着他,“两、三年没见到你啦。”
“您的孙女好吗?”大卫问。
“不好,很不好。”老人神色黯然。
“为什么?”大卫感到诧异。
“半年多前,她的父母死于车祸,我的可怜的安娜,摔成重伤,瘫痪了……”老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大卫愀然色变,急忙问:“她在哪儿?”
“就住在我这里。”老人指了指不远的那幢屋舍。
大卫疾步向屋舍跑去。当他魁伟的身姿出现在安娜面前的时候,她原先黯淡的眸子骤然地发出光泽,但倏忽间又复归于黯淡;她缩起上身,把头埋在臂弯里,像孩子一样哭泣起来……

她试着结婚礼服,问:“美吗?亲爱的。”
“美,很美。”他显得有点神不守舍。
她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脸上荡漾着幸福的欢容,“明天,我就是你的妻子了;后天,飞越大西洋,进入地中海,登上亚平宁半岛,投入我的故乡怀抱,开始我们幸福的蜜月!”
没有听到他快乐的响应,她诧异地转过身子,走到他身边,问:“大卫,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叹了一口气,让她挨在自己身旁坐下,“安娜,亲爱的,我想跟你谈谈另一个安娜,那个不幸的安娜,你愿意听吗?”
她点了点头。于是,他把另一个安娜的不幸遭遇告诉了她。听着,听着,她的眼眶里已经是泪光闪闪了。
“太可怜了!”她叹息着,“我们该为她做点什么。”
“当然,”他说,“可是,我们……”
“你是说,我们的新婚蜜月?”
大卫点点头。
“如果你不反对,”她说,“先把它存到我们的‘银行’里。”
“定期吗?”
“不定期,到适当的时候,我们就享用它,也许会更醇甜,更醉人的。”
“我怎么能反对呢?”他凝视着未婚妻的脸说,“你太美了!亲爱的,太美了!”
她笑了笑,笑得很美,然后她轻轻地吟出了诗:
“无论是谁
假如心无同情地走过咫尺的路程,
他就是穿着尸衣在走向自己的坟墓。”
他知道这是惠特曼的诗句。于是,他也吟咏起这位诗人的诗来,感情奔放的声音在整个屋子里回荡;
“辽阔无际的大地——
开满了苹果花的大地呀!
微笑吧,你的情人现在已经来临。
纵情者哟,你以爱情相赠——
我也将奉献我的爱情,
啊,这不可言传的热烈的爱情!”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安娜请来了她的伯父,一位著名的神经外科医生,给另一个安娜诊治瘫痪症。仔细检查之后,医生告诉她们:希望是有的。
两个安娜,还有大卫,都像法庭上的被告人听到“无罪”宣判似的,脸上顿时显出了笑容。
然而,医生也不讳言:患者通向康复的道路将是艰难的、痛苦的,考验不仅在肉体上,而且也在情绪和精神方面。医生问患者:“你有足够的勇气吗?”
安娜紧紧捏住患者安娜的一只手,后者笑了笑:“加上你们的勇气,我可以吞下一头非洲大象!”
于是,艰难的历程开始了。安娜几乎每天都到医院去看望瘫痪者安娜,关心她的病情,为她分担痛苦,驱除她的寂寞,也帮她进行功能锻炼。安娜亲昵地称她为“我的小安娜”。后者则唤她为“安娜姐姐”。
有一天,安娜走进病房,小安娜手里捧着一本书,用俄语轻轻念着一首诗。安娜没有惊扰她,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听她念完,虽然她听不懂。
“是谁的诗集?”安娜轻轻地抚着小安娜的肩膀问。
“普希金,”小安娜回答,“我的祖国的诗人。”
“一定是一首很美的诗吧。”安娜说,“能告诉我它写什么吗?”
小安娜沉默了须臾,尔后用英语吟读,声音中蕴着感伤:
“我爱过你,也许,这爱情的火焰
还没有完全在我心里熄灭;
可是,别让这爱情再使你忧烦——
我不愿有什么引起你的悒郁。
我默默地、无望地爱着你,
有时苦于羞怯,又为嫉妒暗伤,
我爱得那么温存,那么专一;
啊,但愿别人爱你也是这样。”
静默了几秒钟,小安娜依偎在安娜胸前说:“安娜姐姐,我不嫉妒,我也爱你,爱你。”
“我也是……”安娜抚摩着她的秀发,晶莹的泪珠夺眶而下。

终于,小安娜迈出了第一步,不用柱杖,也不用人搀扶;她步履艰难地向前走,一步,两步,三步……走到第九步,她差一点摔倒,幸好被安娜和大卫扶住。
他们的眼里都闪着喜悦的泪花。
又过了20多天,小安娜在室内缓慢走动,已经不觉得怎么痛苦了。一天,大卫独自来看望她,他的神情有掩饰不住的忧郁哀伤。
“大卫,怎么啦?”她问,“安娜姐姐呢?”
“她病了,就住在三楼的病室。”
“病了?什么病?”
“白血病……”这个男子汉忍不住掩面痛哭。
“不!不!”小安娜忽然从床上跳起,踉踉跄跄地跑出病房,趔趔趄趄向三楼走去……
从这一天起,轮到小安娜每天来陪伴她的“安娜姐姐”了。眼看着她日渐消瘦、憔悴,小安娜的内心痛苦极了:可恶的白血病为什么要降临到我深爱的人的身上呢?如果能替换,那就让我来接受这病魔的挑战吧!……可是,不能,什么都不能!安娜姐姐“帮助我重新站立起来,而我却无能为力……痛苦每天啃啮着她的心。
安娜依然关注小安娜的康复,看到她的腿部功能趋于正常有力,安娜欣慰地打趣说:“我的小安娜,可以参加马拉松赛跑了。”小安娜脸在微笑着,心里却在流泪。
5个月后,安娜已经很衰弱了。有一次昏迷后醒来,她握住大卫的手,伤感地说:“对不起,亲爱的,我不能和你一起度我们的蜜月了,真遗憾……”

素朴的墓茔,洁白的碑石,温煦的阳光拥抱着它们。
小安娜吻了吻手中的一束白蔷薇,然后弯下腰把花轻轻放置在碑石前面。
大卫用柔情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墓茔,凝视着镌刻在碑石上也镌刻在他和小安娜心间的遗言:
“除了爱,我一无所有……”
说最后一句时,林夕君的语调不觉越来越低,终于完全沉寂。
“这是异域的天方夜谈呢,还是今天的现实哀歌?”伊人迷茫地问。林夕君轻轻叹息,没有说话。
“我问得愚蠢。”伊人说,“这样的人,这样的爱心,是应当有的,必然有的,小小的地球,到处撒满了美的种子,爱的种子,人是按美的原则、爱的原则,来谱写生活的瑰丽诗篇的,如同德伏夏克创造人类共享的《新世界交响乐》那样。对此,嘉树一定会结出硕果,任何人都是绝对不应该怀疑的。……”
林夕君颔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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