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生命

  千里明月 ·  2008-05-11 14:36  ·  43160 次点击
【作者】:玛丽玛纳契
热爱生命吧,因为它给了你“机会”,让你去爱,去工作,去玩,去仰望天上的星星。
在一次野餐会上,我们才切好了一堆西瓜,我就禁不住哈哈大笑那些小孩子的滑稽把戏——埋头大嚼又红又甜的西瓜片时,佯装着吹口琴的模样儿;用瓜皮做一个翠绿的大笑脸,龇牙咧嘴的;或看看谁可以把瓜子吐得最远。这时,我觉得有个女人的手按住我的手臂,一转身,看到一双充满怜悯而又疑惑的眼睛。
“你看来这样快乐,真的好快乐。经过……经过那些不幸,你怎么有办法这样快乐?”一而再,再而三地,认识我们的人问我这个同样的问题。这些人知道路易和我的3个子女,都患有先天性的“库利贫血症”——一种血液方面的疾病。先是梅丽,然后是罗丝,最后是乔治,一个接着一个,失去了他们的生命。
经过这些事做,我怎么还能快乐呢?

梅丽1955年出生,她是我们的老二。大女儿安妮比她大两岁,又结实又健康。梅丽满3个月时,我带她去小儿科做检查,医师告诉我说:“她好像贫血。”
贫血?听起来不太糟嘛,很多人都患贫血的。可是梅丽在纽约医院的康乃尔医学中心做过化验后,医师把路易和我叫进去,告诉我们结果。
“很抱歉,不得不告诉你们实情,你们的小宝贝得了地中海型贫血。”医师解释说,这病通称为“库利贫血症”,是一种罕见的遗传性血液疾病。它会抑止人体制造血红素。梅丽每两个星期必须来医院输血。
从那以后,我定期地带小女儿从纽泽西开车到纽约大城。几个月之后,她似乎逐渐习惯这样来来去去。而且她在那里也有伴:还有19个小孩正因同样的疾病在接受治疗!
路易和我原想多要几个小孩,可是我们不得不犹疑了。
“别担心!”医师胸有成竹地向我们担保说:“很少有一个家庭同时发现两个这种病例。”

罗丝1959年出生。她看起来很不错——水蓝晶亮的双眼,细细密密的棕发,跟梅丽很像。为了保证她没问题,我很快带她到医院检查,几位医师都支吾其词,含含糊糊。几个星期过去了。有时她看起来完全正常,有时会满头大汗,症候和梅丽没什么两样。后来她6个月大的时候,医师很委婉地对我说,罗丝也须做定期输血。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有气无力地说,“你为什么还让我满怀希望?”
他神色黯然地摇摇头:“我们晓得,如果当时就坦白告诉你,那打击对你实在太难承受了。我们希望你自己能慢慢看出来。”
于是我开始带两个小女儿开车进城。每当输血的日子近了,她们就很容易疲倦,变得焦躁不安。尽管一趟来回加上治疗,足以让人筋疲力竭,可是一从医院回来,她们又好好的和常人一样了。这一段日子,路易和我一直尽量让3个女儿过着正常的生活,学音乐,玩游戏,经常全家出去远足小游。
1961年,我们的儿子乔治诞生了。我们一直渴望有个男孩,也确信他绝对不会遭到同样的厄运。
可是我打从第一次抱起小儿子的那一刹那开始,就知道真相了。内心的深处在啃噬,可是却知道必须面对现实。很快地,我就带着乔治,随同两岁的罗丝及6岁的梅丽一起到纽约大城了。

尽管如此,路易和我还是很庆幸我们有四个可爱的孩子。输血只是成为我们生活中一个定期的项目,我们也一直希望医药上的突破,可使他们不再需要输血。同时我们也一直忙着一般家庭都要忙的事——学校活动,音乐课,远足,度假。很快地,几年也过去了。
然后,一个新发现,犹如晴天霹雳!
一天上午当我正在医院里等着,另一个同病的小孩的妈妈,默默地递给我一张《纽约时报》的剪报,标题是《致命的血液疾病》。那篇文章报道的正是前来这个诊所的小孩儿们。一段怵目惊心的句子,轰得我眼冒金星——“他们通常在20岁以前就离开人世。”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路易和我过得恍恍惚惚,浑浑噩噩。他的反应是不言不语,专注于他的工作——服装设计。我呢?只要我独处时,就伤心哭泣。
孩子们呢?我们根本没勇气跟他们讨论这件事,但我知道他们去了那么多次医院,和其他病人谈话中,早已意识到他们自己的情况严重。

一天傍晚,我走进11岁的罗丝的房间,发现她正在做一个镶珠宝的蝴蝶别针。她早已在各种手工艺展里卖她的作品了。
“哇!好漂亮!”我一边看着她小心翼翼镶上一颗菜茵水晶石,一边由衷地赞美。
“谢谢,妈!”她嗫嚅地说,“我要尽我所能,赚足了钱上大学。”
大学?她计划上大学?
我清了清喉咙:“哦?……你打算念什么?”
她抬头看我,两眼发亮:“护理,妈,我要像那些在医院里帮助我的那些好心的护士一样。”
她又专心回到她的工作,我慢慢地踱出她的房间,咀嚼她所说的话。罗丝想的不是死亡,她全心想的是生命!
感恩节时,一位教她的教师打电话给我。教师要求班上的同学写什么人或事,最让他们觉得要感激的。答案照旧都是一般的温暖和睦的家啦!父母啦!或者好吃的东西啦。教师的声音颤抖起来:“我想你会想听听罗丝的答案:‘我感谢上帝,赐给了我美好健康的身体。’”
美好健康的身体?她怎么会写下那个答案?我慢慢细细寻味,想起在医院里罗丝看到的其他的小孩,有断手断脚的,有患癌症的。可是罗丝能走路……上学……跳绳。
罗丝曾自己制作了许多圣经名句,当做装饰,我们家到处都挂满了。在她自己的房门里挂了一幅,上面写着:“这是上帝所创造的一天,让我们欢欣喜悦地亨有这一天。”

1969年7月4日,当时罗丝12岁,她因为轻微的心脏病而住院,那是库利贫血症衍生的毛病。那天晚上我弯下身亲亲她,跟她说再见。还说着:“小甜心,你看起来好多了。我明天一大早就来看你。”
我才一回到家,电话铃就响了。罗丝已离开人世。医院的人说:“走得很安详。”
我们哀恸不已。梅丽和乔治早知他们的生命短暂。然而现在罗丝走了,他们俩被迫面对残酷的事实。梅丽比罗丝大4岁,她开始细心照拂她妹妹的小坟。我想她一定不断地思虑自己的死期。当我密切地注意她时,她却以一种新生的活力,生活得更积极。她开始在高中学校里赢得书卷奖,也变得广得人缘。她还给了我一个建议,使我们家人的生活开始有了一个新的方向。
路易和我更常带我们的小孩出去远足、旅游了。有一次旅行回来没多久,梅丽从医院输血回来,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妈!我告诉医院里那些小孩,我们到博克努山玩。绝大部分的人都说他们从来没去过像那样子的地方。我们能不能想点法子,下次带他们一起去?”
“当然可以。”我禁不住地拥抱她。突然,我们有了个伟大的计划。我立刻着手组织一个志愿队带其他小孩去游玩。我们举办各种糕饼义卖、糖果义卖,很快就筹足了钱,到博克努山区的艾力洛志山远足一趟。大部分的小孩走出医院,就不曾聚在一起过。看到他们开怀畅笑,玩得尽兴,远离打针、输血及脊椎穿剌,我也乐不可支。后来我们又想尽了法了;筹足经费,带他们去百老汇看戏,还到狄斯耐乐园玩了一趟!

1973年梅丽高中毕业,被选为全国荣誉学生会的一员。那年秋天,她进入威廉帕特森大学主修艺术。她很快就获得成绩优异最高荣誉奖。她到一个电视机修配厂兼差,同时参与各种社会活动,从慈善募款到义务劳动,无不插上一手,这却也使她几乎接触了小镇上的每一个人。
次年,她自愿参加一项药品实验,专治库利贫血症。为了这个实验,她必须住院三个星期,也耗去了她不少精力。她说:“可是只要能对其他小孩子有益,就值得了。”
1974年1月20日那天,雪下得好大。我们全都待在家里。上午梅丽练了一会钢琴,显得很疲倦。“我想我还是休息一下好。”她说着就上楼睡觉去了。后来我备了午餐送到她的床边。
“欧!这汤真是好喝极了!”她称赞了一句。突然眼里的光彩尽失,整个人向后跌回枕头,再也醒不过来了。
梅丽的葬礼是西帕特森这个小镇上有史以来场面最大的一次。路易和我从没料到她有这样多的朋友。市长及所有的市议员都来了。库利贫血症志愿团送给她的挽词中称赞:“她是一位非常杰出的女孩,在短短的19年岁月中,她对生命的把握及生命意义的了解,胜过了我们,假若我们有希望活到一百多。”

我们的大女儿安妮早已全心投入她自己的事业。而乔治呢?是个典型爱热闹的十来岁青少年,使我们家生气盎然。我们继续带那些库利贫血症的小孩去旅游、聚会等。
乔治高中毕业后,继续上帕特森大学。他的功课、活动简直将一天24小时排得满满的,朋友来来去去,电话铃响个没完。他常约女孩子出去,放学后还到本地一家餐馆打工。他忙得不亦乐乎,浑然忘我。他19岁那年夏天,买了一辆雪佛兰跑车——黑油油亮灿灿的,却有着消防车般鲜红的线条装饰。那是个年轻人的梦想——而且经常载满了朋友。他一直把车保养得好好的,像汽车展览室里的车子模样。
9月20日晚上,乔治和女朋友约会回来后就上床去了。我瞥见他那辆跑车竟歪歪斜斜地停在车库里,就晓得事情不妙了。
每二天早晨他留在家没去学校。他说:“妈,我实在没办法去学校,我累死了。”
晚上,他全身陷在长沙发里。“妈,我知道我要走了。”他有气无力地说,抬起头忧虑地注视着我,“答应我,你不哭好吗?你晓得我会到哪里去。”
“不会的,乔治,我不哭。”
我的儿子微微地笑了一下,摇摇头,躺下去,闭上眼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走了。

梅丽。
罗丝。
乔治。
……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人们问着同样的问题:“经过那些不幸,你怎么有办法这样快乐?”
且叫我说。
我的孩子们了解生命是造物者所赐予的神圣礼物,他们珍爱他们所能拥有的每一天,而他们的欢乐与感激之情,如同和煦的阳光,温暖且照亮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面对着早临的死神,他们更加把握生命。既然他们能如此热爱生命,尊崇生命的意义,竭尽全力伸展双手去抚慰他们爱创爱挫的朋友;他们对生命之爱,我能有丝毫逊色吗?
不!我绝不能以哀伤或自怜自艾玷辱了我的孩子。我要拥抱生命,一如他们。在我有生之年,我将欢欢欣欣、高高兴兴迎接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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