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的梦

  千里明月 ·  2008-05-11 14:54  ·  23847 次点击
【作者】:J·康德特
他是工人,他妻子是佣人。但他希望自己的女儿们都能当博士

“什么事那么不高兴?”唐纳德·桑顿问他的妻子。当他从食品加工厂干完活儿回家时,他妻子塔丝正在喂他们的三个小女儿,她的目光里有某种东西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
“你听说了吗?”塔丝轻轻地说,“一个小姑娘,一点不比唐娜大,今天下午在我们房子前被强奸了。”
唐纳德·桑顿现在明白了他妻子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他们住在纽约哈莱姆区,他们的女儿们也会碰到同样的麻烦。他把手搭在塔丝的肩膀上,说:“收拾东西,咱们离开这儿。”
在1948年的这个晚上,唐纳德一家搬到了新泽西州,和唐纳德的妈妈住在一起。唐纳德找到一份在附近的军事基地挖沟的工作,塔丝还是去做佣人。唐纳德很快又找到第二份工作——夜里去搬运加热器上用的油,以及第三份工作——周末去做抹灰工的助手。干这种抹灰的活儿,一小时只能得5角5分钱,但是唐纳德打定主意一定要学会这门手艺。
到第四个女儿琳达降生的时候,唐纳德已经攒了足够可以买房子的钱。他给地方银行的经理打了电话。“先生,”他平心静气地说,“如果你也有孩子,你就会晓得我为什么需要一个象样的地方来住。”在谈话结束的时候,唐纳德得到了这家银行有史以来第一次拨给黑人的抵押借款。
在盖房子之前,唐纳德先砌了一道围墙。这样,他的女孩子们就可以在院子里安全的玩耍。塔丝运灰,他砌墙。甚至在塔丝又怀孕了以后,还给他当运灰工。“我需要的是一个男孩子,能在这儿帮我干活儿。”唐纳德开玩笑地说。在小瑞塔降生之后,唐纳德常常拿他家里有这么多女性来打趣,他从未认真地和她们对话,直到有一天,老大唐娜问塔丝一个问题。她问母亲,佣人是什么。
唐娜班上的白人孩子常在一起谈论他们长大以后要当护士、领航员或者电影明星。“我跟她们说,我长大了要当老师。”唐娜对她妈妈说,“她们说,‘算了吧,你只能去当佣人’”
“下次再有人这样对你说,”唐纳德咆哮着说,“你就告诉他,你要当博士!”从此以后,每当有人打趣地问他,整天为5个女儿忙些什么时,他就说:“我在抚养5个博士。”

唐纳德让女儿们在厨房的饭桌旁坐下。“听着,孩子们。”他说,“我为吃饱肚子去挖沟,你们的妈妈去给人家当佣人,我们可不希望你们也这样。如果你们是个博士……”
“可是,爸爸,”孩子们说,“要想当博士就得上大学,然后再上医学院,我们哪儿来这么多钱呢?”
“让妈妈和我来考虑这些问题。”他说,“你们要管的,就是好好学习。”
“学习就是你们的工作。”塔丝附和着说。而且,只要有一个女儿从学校回来时没有得到高分,她就会说,“班里有没有人得A?只要别人行,你就也应该行。”
除了学习之外,桑顿姐妹还发现了音乐,7岁时,唐娜在一个糖果盒里找到一个玩具萨克斯管,她就央求能得到一个真正的萨克斯管。她爸爸开始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人家的阁楼上找到了,同时还有一个小喇叭给老二珍妮特。
看着女儿们不知疲倦地想从他们的乐器里奏出音乐来,唐纳德做出了另一个牺牲。他雇了一位老师来教她们。没过多久,当唐娜从中音萨克斯管转到次中音萨克斯管时,老三伊冯央求说:“我能学唐娜那只旧的吗?”“你?宝贝儿。”她爸爸笑着说,“你刚勉强能呼吸罢了。”为了证明他错了,5岁的小伊冯拿起萨克斯管拼命吹,直到晕了过去。
伊冯还在练习的时候,珍妮特和唐娜已经可以在家长会上演出了,老四琳达练习打鼓,也随后参加了乐队。
“我正在想,也许我可以打大鼓,”唐娜德有一天对塔丝说,一个为女儿们的高等教育筹集学费的计划在他脑子中逐渐形成了。唐纳德要尽他最大的努力,尽管他还缺少主要的乐器,他让塔丝也练起来,并且自己练习钢琴。他认真地试了一下,很快就对老五瑞塔说:“OK,宝贝,什么时候你的脚能够到踏板,这架钢琴就是你的了。”
唐纳德有了钱之后,把家搬到了纽约,并且租了录音室来给孩子们灌唱片。这样她们就有一个目标:唱片要一张比一张录得好。“你们要计划干5年,”他告诉她们,“到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们果子熟了,就可以准备好篮子来摘了。”孩子们并不需要更多的鼓励,她们明白,音乐可以帮助她们打开机会的大门。

1960年,唐纳德让乐队在哈莱姆区的阿波罗剧院进行业余演出,如果能连续4星期得到听众的好评,就能得到固定的报酬。桑顿姐妹全力以赴,连续4星期得到好评。但是,剧院老板却改变初衷:“在签约以前,必须要连演6周得到好评。”桑顿姐妹和她们的妈妈都气得跳了起来,但却无法让老板改变主意。
“好吧,不就是再演两周吗?”唐纳德安慰他的女儿们。他哪里知道,剧院是想用专业水准来刁难他们。尽管这样,桑顿姐妹凭着她们的智慧、能力和强烈的愿望,还是克服了困难。
唐纳德并不满足。他对女儿们说:“当你是个孩子时,搞搞音乐没什么坏处,可是谁愿意看一个40岁的女人脸红脖子粗地吹号?当你有了一个博士用来挂在脖子上的东西时,你才算真正有点儿什么。”
1961年,十几岁的养女贝蒂,作为第六个成员也加入了乐队。
孩子们一边在学校学习,一边在地方上演出,直到1963年的一天,她们接到了星期五晚上在普林斯顿大学演出的邀请。唐纳德明白,这是一个机会,既可以用演出挣钱,又不影响孩子们的功课。他迅速地制订了一个周末计划:星期五晚上,普林斯顿大学;星期六晚上,耶鲁大学;星期天下午,布朗大学。他买了一辆大篷车来送女儿们赴约,她们可以在车厢里做功课,而塔丝则充当化妆师,当一些学生想用他们的电气设备帮点忙时,唐纳德婉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他说:“只要我们全家拧成一股绳,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这个家庭不能办到的。”

女儿们仍旧在学校里得A。如果今天哪个女儿有考试,塔丝早上4点钟就把她叫醒,做额外的准备和练习。“时间就像一种幻觉,”她对孩子们说,“你总可以把它伸长,用来做你想做的事。”
唐娜中学毕业后,在家等了一年,珍妮特也毕业了,然后决定,争取奖学金,双双进入豪伍德大学读书。但她们的爸爸却说:“不行,你们必须要在这附近的学校上学,这样我们可以把乐队维持下去。我们必须给你们的妹妹们挣够学费上大学。”
“可是爸爸,”女儿说,“申请这里的学校已经太晚了。”
“这留给我去办。”唐纳德说,他穿上他最好的西装,去拜访附近一所学院的校长。当唐纳德回家来的时候,他带着一份给他女儿的入学特别许可证。
作为医科大学的预科生,唐娜和珍妮特主修生物学——但后来唐娜觉得,尽管学医是父亲的全部期望,却不是她自己的愿望,珍妮特也这么想。于是,她们转去学心理学。
唐纳德失望极了。好几个星期他几乎不讲一句话。回到家里就坐在他的大椅子上望着窗外发呆。直到有一天,17岁的伊冯挨着他坐在地板上,说:“让我来实现它。我一定要当一名医学博士。而且我永远也不改名字,即使将来我结了婚,我也永远是桑顿博士,用你的姓。”
“我相信你,孩子。”他说。然后弯下腰拥抱他的女儿。伊冯感觉到爸爸的胡须擦过她的面颊。

1969年,伊冯从蒙茅斯学院毕业了,而且所有的生物学课程都是全班最高分,尽管在这4年大学生活里,她每个周末都要参加乐队演出。13所医学研究院接受了她的入学申请。最后,她选择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内科及外科学院。她在1973年完成了她的学业,并且成为纽约市罗斯福医院接受的第一位黑人女性实习医生。
一天,在伊冯工作的医院里,从扩音器中传出广播找人的声音,叫到了伊冯的名字。当伊冯赶到接待处时,发现她的父亲正坐在那里,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她觉得奇怪,担心地摇了摇父亲的手臂:“爸爸,你怎么啦?是妈妈出什么事了吗?”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你听到了吗?”他模仿着扩音机里的声音:“‘桑顿博士,有人找。伊冯·桑顿博士,有人找。’哦,好孩子,我从来也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音乐!”
回首往事,唐纳德对他的梦想没有完全实现并不感到遗憾,他意识到,一个人的梦想总是超过他实际所能做到的。而且,所有的女儿都使他感到自豪:伊冯和珍妮特成了博士(珍妮特获得了心理学博士学位);琳达成为一名牙科医生;瑞塔在一所私立学校里任化学系系主任,并且在争取儿童发展学博士学位;贝蒂在医院里当老年病护士;唐娜成为一名妻子、母亲和法庭笔录员。
塔丝患了中风,于1977年去世,唐纳德也因中风于1983年去世。像给妈妈送葬时一样,6个女儿抬着棺材给爸爸送葬。到墓地有100多米极难走的山路,而且在葬礼的当天早上,半尺厚的积雪覆盖着山路。然而,桑顿姐妹遵照爸爸的一贯教导,她们彼此帮助,一步一步地,把她们的爸爸送到了他永远安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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