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冒险生涯
千里明月 · 2008-05-11 15:29 · 45346 次点击
【作者】:植村直己
【出处】:《海洋世界》【国家】:日本
植村直己是日本著名的探险家,曾先后登上了五大洲的最高峰。1984年2月13日,他又登上了北美的麦金利高峰,却不幸在下山途中,遭到暴到风雪的袭击而遇难。下面是他生前的最后一次讲演。
面向国外
1941年,我出生于日本兵库县海边一个偏僻山村的农民家庭。在当地念完小学、中学后,考入了明治大学农学系的山岳专业。由于学业的需要,从此开始了登山活动。尽管我参加登山活动较迟,但是一开始就仿佛着了魔,差不多每年有一半时间在爬山。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这一活动不能不说是决定我今后命运的一个转折点,它注定我这一生将从事冒险活动。
在大学的4年里,我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爬山,荒废了学业,因此,确切地说,我应该是明治大学登山队的毕业生。不久,日本的名山已引不起我的兴趣,我渴望去看看国外的冰山,犹如人们渴望谋求理想的职业似的,那时,我的心早已飞向了外国。
但是,到外国去谈何容易。首先,我没有足够的钱,手头仅有大学4年工读中积蓄下来的4万日元,刚够买一张去美国的单程船票。但我在炽热的理想驱使下,不顾一切来到了美国。到了美国后,为了吃饭与继续旅行,我只好在加利福尼亚的一个农场拼命地干活,连星期日也放弃了。可是命运不济,不久我因用旅游签证做工触犯了美国法律,被美国警察逮捕,送进了一个拘留所。当我听到将被驱逐出境时,心情十分沮丧。但一想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只有在受审时,把来美国的动机和盘托出,并申明自己在美国没有干坏事,以期取得警方的怜悯和宽恕。经过我这么解释,还果真见效,他们同意缓期执行对我的驱逐出境,并且允许我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当时我简直感激涕零。此后,我又开始了我的旅行。
一路上我历尽艰辛,终于来到了欧洲。在阿尔卑斯山麓,我看到了自然形成的冰川,领略了大自然的旖旎风光。然而,这个愿望实现后,又产生了亲自登上去的新的欲望。就这样,我登遍了欧洲的所有名山,接着又攀登了非洲、南美、北美的高山和喜马拉雅山,6年中我几乎登遍了五大洲的最高峰。我经历了许多危险,多次死里逃生,但这些并没有动摇我从事冒险的决心。
乘木筏下亚马逊河
当这种囊空如洗的旅行进入第四个年头时,我又开始了用木筏沿着亚马孙河顺流而下的新的冒险行动。促成这次冒险行动的经过是这样的。1968年,我独自一人攀登上了南美安第斯山脉中最高的、海拔将近7000米、位于阿根廷境内的阿空加瓜山以后,接着又想去北美登山。但是像过去一样身无分文。为此,沿途只好一边拦路搭车,一边换乘公共汽车,就这样我从阿根廷,经智利、玻利维亚,一直来到秘鲁。这时,听说在亚马逊河的河口停泊有日本的船只,我想如果能搭乘这艘船,那么就能很快地进入北美。为此,我从秘鲁穿过安第斯山脉来到了亚马孙河的上游。
在亚马孙河河口,我确实看到了来来往往的船只,可是没钱还是不能乘船。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看到在亚马孙河上有当地人驾驶的满载香蕉的木筏顺流而下,突然在我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新的念头,我不是也可以乘木筏沿着亚马孙河顺流而下吗?我立即被这种新奇的旅行方式吸引住了,开始准备渡河工具。
对于亚马孙河,过去在我的印象里是阴森可怕的,那里住着吃人的生番,吃人的水蛇,以及河里栖息着一种食人的比拉那鱼。但是身临其境,却看不到人们流露出丝毫的恐怖不安的神情。在宁静的环境里,人们都是生气勃勃,憧憬美好的未来。当地的印第安人,有着与黄种人一样的肤色。他们以香蕉、果子为主食,偶尔也去河中垂钓比拉那鱼来改善生活。对于外来的异乡人他们分外亲热,使人感到犹如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以往传说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纯属无稽之谈。我凭着给他们做好吃的饭食的本领,得到了当地人的喜欢。他们帮我制作了一条长2米、宽4米的木筏,那是用8根圆木拼起来的,并且在符子上还建了一个刚好能挤进身子的小窝棚。
亚马孙河是世界最大河流之一,以汹涌澎湃、桀骜不驯的性格见称于世。单是河口附近的河面就有十多公里宽,水流湍急,驾驶木筏通过确实很危险。有幸的是,我在河上飘流了两个月,行程6100公里,终于安全地到达目的地。尽管在此期间也发生过各种麻烦,好在我身无分文,盗贼也奈何我不得。如果害怕丧生,带了枪支,倒反而坏事。万一有事,当地人见我时时存以戒备之心也不会帮助。正是我把生死置之度外,才得以使自己能沉着应付出现在面前的一切艰难险阻。
3000公里徒步旅行
1970年,当我一人独自登上五大洲高峰中最后一座北美麦金利峰时,不知何故脑海中闪现出一个新的念头,即乘狗拉雪橇穿越北极极地的想法。
当我决定去北极以后,首先打开地图寻找通过极点的最短路线,了解到最短距离也有3000公里。为了考验一下自己的耐力,我决定从日本最南端的鹿儿岛出发沿着铁路线步行到最北端的稚内,整个路程大体上也有3000公里。我估计了一下,按每天步行60公里,大约需要52天时间。
为了不致因自己意志薄弱,半途而废,行前我特地通过记者向外界声明自己要开创步行纵贯日本大陆的记录。声明发表后,吸引了不少报纸和电视台记者随行采访。开始步行的第一天,我的情绪高昂,早上6点从住地出发,一口气走了30公里,休息了一会儿又步行了43公里。当天晚上投宿在一个农民家里,一进门后连盥洗室都去不了,脚上布满了血泡。待到第二天早上连腰都直不起来,正当我想休息一天再说,可是耽在院子外面的新闻记者们却七嘴八舌地嚷开了,这使我不得不勉强地走出来,即使豁出命去也要走。结果这一天只步行了5公里,第3天我又咬着牙走了7公里……。待到渡过日本海峡进入本州后,每天步行已保持在60公里以上了。
这次步行恰值酷暑,我在途中看到人们纷纷坐着汽车去歇夏,思想上也产生过波动,我不止一次地自问:“为什么一个人在灼热的太阳下自找苦吃呢?”特别是步行到海边时,看到人们在景色秀丽的海滩上漫步,一对新婚夫妇正在窃窃私语……傍晚的时候,在海滨的豪华饭店门前,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更增添了一层令人迷恋的气氛。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向目的地挺进。到达稚内时,我已感觉不到对成绩的取得有多大的喜悦,唯一可慰藉的是,我终于扔掉了压在自己心头的沉重精神负担。
穿过北极极地
体力是已经检验过了,可是,要只身一人坐着狗爬犁穿越极地,还有两点很关键:一点是自己的身体能否经受得住零下30~40℃的严寒;另一点是能否驾驭好狗拉雪橇。为了取得经验,我来到了世界最北端的格陵兰极点附近,与住在那儿的因纽特人一起生活。主要是向他们学习吃生肉和大小便方法以及如何驾驭狗的方法。
我开始了极地的生活。在这一年中深深感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因纽特人与日本人一样,同属黄种人,相传他们是3000多年以前从亚洲迁来的。但他们与日本人的风俗习惯相去甚远。拿饮食来说,吃的全是生肉。我一开始吃生肉时,甭说品尝滋味,连咽都咽不下去,过了一段时期后才慢慢适应。因纽特人贮藏食物的方法也很别致。首先他们用手使劲地捅入海豹的肛门,只听见手在里面喀哧喀哧的拽着,不一会儿就将内脏拉出来,这时男人们分享刚拽出来的血淋淋的内脏,女人们吸海豹的血。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时,不由得吓了一跳,可是自己一旦吃起来也感到非常好吃,尽管有刺鼻的臭味,但吃起来却觉得十分味美。待到一顿美餐完了后,他们将捕捉来的水鸟拔去羽毛,塞入海豹的腹内,就算把食物贮藏起来,一旦没有食品时就拿出来吃。
其次,驾驭狗拉雪橇也十分有趣。通常每个雪橇套上七八条狗,每条狗拉着一根绳子飞快地奔跑。这些狗像人一样,脾气各不一样,有乖巧的,有笨拙的,有烈性的,即使一母所生也不一样。为了驾驭好狗,我感到自己必须成为狗的家族中的一员,而且是他们的领头才行。人坐在狗拉雪橇上真可谓是别有一番情趣,我感到犹如坐在高级轿车里似的,十分舒适。
在适应了极地生活以后,我就着手拟定行动的路线了。我决定沿着北极海岸、格陵兰岛、加拿大和阿拉斯加这条线走,全程1.2万公里,结果用了一年半时间。
1978年3月5日我再次来到了格陵兰岛作穿越北极极点的冒险行动。我使用了一条由17只狗拉的雪橇,装上了生活用品、观测工具、天文仪器和无线电装置,只身一人在北极海的冰面上径直往北走,于5月1日到达了极点。接着,在格陵兰岛的最北端登陆,用了103天,在格陵兰岛上行走了3000多公里,终于胜利地完成了这次旅行。
南极之行
1978年,当我独自一人完成了穿越北极极点的旅行后,立刻想到了应该去南极旅行。但是,南极没有各国的领土,即使我冒险深入南极极地,谁也不会承认这项纪录。为此,我先与南极的美国基地进行联系,结果以我的计划没有学术上的价值为理由,不予合作。与此同时,阿根廷政府为我的南极之行提供了方便。
穿越南极的关键仍然是耐受零下四五十度严寒的能力和驾驭狗的能力,经过穿越北极极地的旅行之后,自己已有充分信心来完成这次南极之行。1982年我只身一人驾驭着狗拉雪橇很轻松地就深入到南极极地。
永远追求新的理想
回顾过去,我曾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探险活动,在进行各种冒险中,我感到足以使我下决心的因素是学习技术,积累经验。比如说在与因纽特人的生活中,首先是学习大小便的方法。在零下30~40℃的情况下就不能像在城市里一样。不习惯在极地生活的我,怎么也难以忍受露出臀部,时间稍长,身体就被冻僵,深深体会到极地生活的严酷性,曾经想过有否不脱下裤子的方法,结果是毫无办法。后来,一旦要出恭时,只好停下雪橇,从毛皮上拔下一根毛,用手举在空中,以此辨明风向。然后,绕到下风头一边跺脚,这时手已经冻僵了,根本没法解开白熊皮制的背带裤的扣子。于是我先摘下手套,迅速将冻僵的手插进裤子里,这时身上犹如挨着冰似的,不一会儿手感到发麻,这才算恢复了自己的感觉。然后解开扣子,同时迅速地将裤子褪下出恭。现在,我已锻炼得出恭只要30秒,极端的情况下只要10秒钟就行。这件事说明人不到危险时刻不会想办法,一旦遇到危险时,人的本能就会促使他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我曾经做过各种危险的行动,但是这不是我想冒险,而是我常常想实现自己新的理想,有时为了创造新的记录,简直是拿自己的生命来打赌,我想即使失败了也不过如此。一定要豁出命去干。一旦成功了,心里就无比的喜悦。这就是我的理想,我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