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卡尺的故事

  云天 ·  2008-05-31 15:43  ·  58425 次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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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我想给大家讲个卡尺的故事。我想,只要是在五金厂打过工的人,应该都会知道,卡尺是一种必不可少的检测工具。但是我们所知道的,无非也就是卡尺可以用来检测产品而已。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一个故事,又有谁会相信,就是那么一把小小的卡尺,除了检测产品之外,还能检测出世道人心的深浅与善恶呢?
故事里的主人公名叫苏旗,是个地地道道的打工妹,在这家厂里,她是个品管员,天天都会与卡尺打交道。每天下班之后,苏旗都会把自己的工具箱检查一遍,这是她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跟吃饭睡觉一样准时,从不懈怠。说它是工具箱,其实只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里面放的是卡尺、厚薄规一类的量测工具,再在盒子外面加把锁,就成了工具箱。别看这些其貌不扬的测量工具,对于苏旗这样的品管员来说,这些东西就是一只只精准的眼睛,只有依靠它们,才能把不合格产品从生产线上查出来。最重要的是,这些工具看起来不起眼,但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最便宜的,估计也可以抵得上苏旗一个月的工资。
品管部有规定,谁领的工具就由谁负责保管,万一丢了,谁弄丢的,就由谁来照价赔偿,赔了之后,还得落个开除的处分。这样一来,这个工具箱的分量就有点重了。每次将工具箱检查完后,苏旗会把那些工具一件件取出来,用碎布片沾上清洁水,把每样工具一丝不苟地擦上几遍,直到那些宝贝被清去油渍,闪出洁净的光泽来,才把它们放进箱里,码放整齐,然后上锁。这个时候,苏旗一天下来的疲惫,似乎也就跟着被擦除了。这也算是苏旗在工作之余的一种自我调节方式。
应该说,任何事情都存在着它的两面性。就是这样一种习惯,使苏旗在同事当中获得了不少好感的同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就比如说同部门的那几个女孩子,对苏旗的做法就颇有非议。在她们眼里,这只不过是苏旗向主管陈志清讨好卖乖的一种方式,苏旗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引起陈志清的注意,然后得到升职的机会。她们经常在背地里议论苏旗,她们说,就凭苏旗这样的货色,要文凭没文凭,要技术没技术,只不过是长了几分姿色而已,就算给她架直升飞机,她也升不到哪里去。那么卖命地表现干嘛呢?还不如干脆在陈志清面前把裤子脱了,来个一日就升。
她们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谁都知道,在现任主管陈志清身上,的确是有着不少的花边新闻。厂里面很多员工传言,只要是生产线上的哪个女孩子长得漂亮一点,一旦被陈志清瞄上了,他就会把那个女孩子调到品管部来。调过来之后,时间一长,十有八九就会发生点什么风流韵事。谁都不知陈志清是用的什么方法,据说只要是被这个情场老手看中了的女孩子,最后全部都会睡到他的床上去,至今无一漏网。
很显然,品管部的那几个同事,早就已经把苏旗当成了陈志清的猎物。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苏旗没少听到过,对此她非常生气,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但生气又有什么用呢?在这个厂里面,除了苏旗之外,能到品管部来工作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或是背景,这个是生产主管的小姨子,那个是行政主管的表妹,还有的,就如她们所说的一样,可能跟厂里面的哪个重要人物是有过一腿的。仔细推敲起来,在她们几个女孩子当中,哪个都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最好捏的,大概就是苏旗了。因此,面对那些流言蜚语,苏旗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这样一来,她们便觉得苏旗是个老实人,觉得苏旗好欺负,平日里有事没事,那几个女孩子就喜欢把苏旗搬出来,放在嘴边评头品足地议论一番。

10 条回复

谢世健  2008-07-26 15:37
楼主,请简要的说一下吧,文章太长了.
MYJHR  2008-07-01 20:49
既然是计量论坛,就别扯这些,来点实用的。。。。。。。
杜志荣  2008-06-09 13:49
你到底要人家看到什么时候啊!这么长
平凡人  2008-05-31 23:57
太长了
没有看完
云天  2008-05-31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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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年的夏天,经过近一年来的省吃俭用,这时候的苏旗,已经有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存款。苏旗估计,凭这笔钱,基本上可以供自己再复读一年,然后去圆自己的大学梦了。于是苏旗想到了辞职。在辞职之前,苏旗想起了彭武。自从他答应了苏旗的条件之后,苏旗就很少看到他了。苏旗也不知道,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他究竟在干些什么?苏旗决定,临走之前,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彭武。等下了班之后,苏旗主动找到了彭武。苏旗说,我有话跟你说。
彭武有些吃惊,在他的记忆里,苏旗主动找他说话,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时候彭武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告诉我,你要辞工对吧?
苏旗点了点头,她说,厂里面比我好的女孩子多的是。说完后,她又安慰彭武,苏旗说,作为男子汉,也并不一定非得做上主管才能出人头地。
彭武说,你以前说过的话,现在还算数吗?你说只要我做上了主管,就会嫁给我的。
这下轮到苏旗吃惊了,苏旗当时说这句话时,只是想找一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她料想无论如何,彭武也达不到自己开出的条件,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彭武还把这句话记在心里。苏旗有点感动,她说,我说过的话,当然会算数。彭武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第二天,苏旗去递辞工书的时候,彭武着实地把她吓了一跳。当她把辞工书递上去的时候,苏旗发现,接下她辞工书的,并不是她原来的主管,而是彭武。彭武笑眯眯地说,谁辞工我都批,就你辞工我不批。
苏旗说,你开什么玩笑?
彭武说,我没开玩笑,现在我就是你的主管。
苏旗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沮丧。这时候,彭武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诚恳地对苏旗说,我知道你想回家去复读,然后上大学。既然你执意要辞工,我也不会阻拦你。我喜欢你是事实,但是我决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拿你的前途开玩笑,我想告诉你的是,并不一定非得坐在校园里才能成为大学生。像我们这样的打工仔打工妹,只要你有毅力,有恒心,同样能成为大学生的。说完后,彭武把一张自学考试的毕业证书拿了出来,他对苏旗说,这就是我花了两年多时间得来的。在这里,我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提出的那个条件,这张文凭就不会来得那么快。彭武一边说,一边拿起了笔,在苏旗的辞工书上签下了四个大字:同意辞工。
故事讲到这里其实已经完了,聪明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故事最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可是为了不给读者留下遗憾,我还是想把以后的事情简单地向你们交待一下。虽然那张辞工书批了,但我们的主人公苏旗并没有辞工。两年多后,在彭武的帮助下,苏旗也顺利地拿到了自学考试的文凭,从此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学生。毕业证发下来的那天,也正是苏旗和彭武举行婚礼的时候。在婚礼当中,当主持人宣布新人互赠结婚戒指的时候,新娘子拿出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她将一把卡尺送给了新郎。新娘子一脸幸福地对新郎倌说,就是这把卡尺,才让我嫁给了你。
云天  2008-05-3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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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陈志清作为品管部主管,私自偷藏卡尺,记大过一次,扣除一个月工资,然后开除出厂,而彭武检举有功,被厂里通报表扬,苏旗也因此保住了自己的工作。事后回想起来,苏旗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没想到恰恰是这个平时她看不起的彭武,在紧要关头帮了她的忙,将她从悬崖边上一把拉了回来。
此后苏旗再去看彭武的时候,便觉得这个男孩子与众不同了。经历了卡尺事件之后,苏旗已经明白,其实人不可貌相,像陈志清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人,有谁能想到他的内心世界会如此肮脏呢?而表面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彭武,却在关键时候能为自己挺身而出,成为自己真正的救世主。因此,苏旗有点感动,而且不仅仅只是感动,女孩子的心都是水做的,稍微碰一碰,就会荡起一波一波的涟漪。现在的彭武,即使是他的那两个断指,在苏旗眼里看来,也成了一种正义的象征。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苏旗心里已经非常清楚,在不经意间,她已经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彭武。对于这件事,苏旗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自己终于心有所属,害怕的是,她如果跟彭武相恋的话,会不会影响她日后上大学的目标?
就在苏旗举棋不定的时候,彭武的求爱信号却像洪水一样滚滚而来。有一天下班之后,彭武将苏旗堵在车间里,他说的还是那句老话,苏旗,嫁给我吧。
这一次,苏旗没有像上次那么惊慌,她想了想,对彭武说,要我嫁给你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彭武说,什么条件?
苏旗说,我可不想嫁给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这样吧,只要你在这家厂里当上主管,我就答应嫁给你。苏旗说出这句话后就有点后悔,这等于是她自己亲手扼杀了这段爱情。苏旗知道,要想在这家厂里做上主管,除了工作经验之外,还得有一张大学文凭。要知道,在苏旗眼里,那张文凭是多么重要啊,如果不是为了那张文凭,当初苏旗在陈志清面前,又怎么会被逼迫着以自己的清白来换取那份工作呢?可是彭武只是个普通打工仔,根本没上过大学,即使工作经验有了,可他的文凭到哪里去找?苏旗提出这个条件,对彭武来说,简直是比登天还难。言下之意,就是她拒绝了彭武。其实苏旗是有些于心不忍的,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苏旗发现,其实这个男孩子身上有着不少的优点。苏旗想,如果不是自己想上大学的话,她一定会接受彭武这份爱情。
令苏旗意想不到的是,对于自己提出的条件,彭武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了。他说,行,一言为定。
云天  2008-05-3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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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钟的时候,苏旗对着镜子开始梳妆,到南方这么久以来,她还是头一回如此精心打扮自己。苏旗有点纳闷,自己明明知道,这是一次灵魂与肉体上的双重出卖,她为什么偏偏要把自己当成新娘子来打扮呢?难道自己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不,绝对不是,如果不是想上大学,她绝对不会把自己送入虎口。
苏旗描了眉毛,又涂了口红,还在脸上擦上了粉底,可是不管怎么精心装扮,她总觉得镜子里面的那张脸生动不起来。镜子里的人哪里是自己啊?那分明就是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死刑犯。那些粉底可以掩去脸上的瑕疵,可以让她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可是却掩饰不了她一脸的悲伤和沮丧,这些都是衍生于灵魂深处的东西,任何化妆品都无法将它们抹去。苏旗明白,自从她决定跟陈志清进行这次交易之后,她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苏旗了。
打扮完后,苏旗去了陈志清的宿舍。陈志清是主管,住的是单间,屋子里狼藉不堪,烟味酒味把苏旗呛得喘不过气来。说白了,他的房间就跟个狗窝差不多。苏旗有点想不明白,陈志清可以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从外表上看,陈志清绝对是一个喜欢清洁的人,没想到他的房间却乱成了一个垃圾场。看到苏旗进来,陈志清有点吃惊,他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看来你跟她们也没什么两样。
说完后,陈志清把衣服脱了,并示意苏旗躺到床上去。苏旗在床上躺了下来,在躺下来的这一瞬间,苏旗发现自己的四肢百骸似乎都被抽空了,身体就如同一片鹅毛,在这间肮脏的屋子里漂浮起来。当陈志清的手伸向她的裤带时,苏旗黯然闭上了眼睛,两颗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滚了下来。门在这时候被敲响了,陈志清慌慌张张地穿上衣服,开了门。苏旗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彭武,还有一位厂里的保安。
他们来干什么呢?这时候的苏旗,心里又高兴,又沮丧。这两个人把这次交易搅散了,一方面,他们把苏旗的灵魂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另一方面,与陈志清的交易不成,苏旗将再次面临被开除出厂的危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苏旗不知道。卡尺丢失之后,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分辨善恶的能力。苏旗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三个男人,就像三条疯狗那样互相咬了起来。
就是他,彭武指着陈志清说,我亲眼看到了,他从厂里偷出了一把卡尺。
保安不相信似地盯住陈志清,看了又看,他说,你真的偷了厂里的卡尺?
陈志清说,我没偷,不信你们可以搜。
彭武说,操,我亲眼看到的,你还想抵赖?说完后,他像个侦探一样,在陈志清的房间里找了起来。彭武把房间里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搜了一遍,没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可是尽管彭武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搜到最后,却连把卡尺的影子都没找到。彭武沮丧地说,真他妈的出鬼了,我明明是看到他把卡尺拿进来了的。
这下子轮到保安发火了,他一把将彭武拎起来,说,你他妈吃多了是不是?敢诬陷陈主管。
保安抡起胳膊一甩,彭武就像个皮球一样撞向了墙角。应该说彭武的运气不错,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水落石出的,当彭武摔倒在地的时候,他把墙角的一块地板砖压得翘了起来。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块松动的地板砖下面,竟然有一块凹陷下去的地方,这块地方刚好能放进一把卡尺。而苏旗的那把卡尺,就躺在这块地板砖的下面。当保安走过去,将那把卡尺拎在手里的时候,陈志清就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那样,突然间就蔫了。
云天  2008-05-3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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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里的食堂在宿舍楼的第一层,每到下班的时候,这里便成了最热闹的场所。厂里三六九等员工,都必须在这里就餐。他们如同蚁群,把自己塞在这片气味复杂的空间里,敲盆打碗地把肚子填饱,把力气养足,然后再把养足了的力气廉价变卖给老板,以换取一点数目可怜的薪水,这也算是一种交易。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交易,有看得见的交易,也有看不见的交易,所有的人都在这些交易中疲惫不堪地活着。
想到这里,苏旗便忍不住想,陈志清所说的,不也是一种交易吗?这种事如果是放在以前,苏旗想也不想,就会一口拒绝。可现在,毕竟跟以前已经有些不同了。她有理想,有抱负,有一个上大学的梦想。这个梦想就像一座大山,始终压着她的神经。因此,在骨子里面,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陈志清提出的交易,可是在自己的梦想面前,苏旗又不得不妥协。试想一下,出了这家厂,再去找厂的话,又得花时间,又得花精力,还得用掉一笔为数不少的钱。这么一折腾下来,这一年的时间就白费了。那么,她还得在南方呆上一年,或者是更久。苏旗不敢想了,真要是再呆上一年两年的话,在她的老家,她都已经到了相夫教子的年龄了,她的青春经不起这样的浪费。苏旗把十块钱从窗口里递进去,要了份三块钱的饭菜,等师傅找回零钱的时候,发现苏旗已经端着饭盒走了。
这人是怎么啦?跟丢了魂似的,食堂师傅有点茫然不解。这不像是打工妹的做法,任何一个打工妹,对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会斤斤计较,她们把钱递出来后,会睁着眼睛,等着你把该找的零钱一分不少地找回去。在这些打工仔打工妹的眼里,这都是血汗啊,每一分钱,可以说都是用血,用汗换来的。今天的苏旗的确是丢了魂,那把卡尺一丢,苏旗的魂也就丢了,再经陈志清这么一说,她的魂似乎就丢得更远了。
苏旗走到食堂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她拿起勺子,胡乱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觉得很不是滋味,就仿佛是那把卡尺哽在了喉咙里,任何食物都难以下咽。苏旗把饭盒推到一边,望着食堂里的电视屏幕发呆,过了一会儿,她发现电视屏幕上也堆满了卡尺,苏旗看不下去了,只好把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收回来。这时候她发现旁边坐了个人,是彭武,端着一盒饭,右手的三根手指头夹着一个勺子,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
苏旗,彭武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边吃饭,一边问她,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要是在平时,苏旗不会理彭武。可是今天不一样,卡尺丢失之后,苏旗总想找个人为自己分忧,本来是指望陈志清的,可是陈志清那番图谋不轨的话让她失望透顶。这时候苏旗突发奇想,兴许彭武能帮自己出谋划策呢,她仿佛又看到了一根救命草。她说,我的卡尺丢了。
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是被开除,彭武若无其事地说,然后低下头去继续吃自己的饭,不再说话。苏旗立即就失望了,彭武只是个普通员工,在谁面前都说不上话,又能帮到自己什么忙呢?这事情看来不能指望别人,只能靠自己了。这时候,苏旗迅速为自己拿定了主意,为了圆自己的大学梦,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份工作保住。陪陈志清睡觉又有什么呢?厂里面陪主管睡觉的女孩子比比皆是,她苏旗又不是第一个。更何况,坦白地说起来,在心里面,苏旗对陈志清还是很有些好感的,有很多时候,苏旗就把陈志清作为自己找男朋友的标准。苏旗苦笑一下,拿起饭盒走了。
云天  2008-05-3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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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旗蹲在办公室里,像失恋一样,把头埋在两个膝盖中间,耸着肩膀哭了半天,直到把嗓子哭哑了,才站起来,抹了把泪,转过身,发现办公室里站了一个人,是陈志清,鼻梁上的两块镜片在办公室里散发出一种冷峻的光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走到办公室里来了。苏旗哭得太伤心了,以至于办公室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小苏,陈志清打了个招呼后问她,今天怎么啦?
陈志清的语气异常温和,就仿佛是一盆温水,将苏旗全身上下洗了一遍,使苏旗深受感动。因此,苏旗根本就没去考虑,这件事情到底该不该对陈志清说。这时候,她只想把自己心中的恐慌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好让别人为她分担一点,苏旗对陈志清说,我的卡尺丢了。
有这么回事?陈志清皱了皱眉头,表情一下严峻起来,他说,卡尺丢了可不是件小事,要被开除的。
苏旗鼻子一抽,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开除这两个字就像是两记重拳,无比清脆地打在了苏旗的心上。在这个时候,除了哭,苏旗还能干什么呢?如果真的被厂里开除,那她就得卷起铺盖离厂,再次走上街头,挨家挨户地去看些招工广告,去分辨那些招工广告的真伪,弄得不好还会上当受骗,这样的事情苏旗并不是没碰到过。刚来南方的时候,由于没有一点找工经验,苏旗被一则招工广告上的高薪条件蒙骗了。她依着广告上的地址,按图索骥地找到面试地点之后,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司,而是一栋荒凉偏僻的烂尾楼。坐在烂尾楼前负责面试的,也不是什么招工的,而是一个长相凶悍的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苏旗掉头就跑,可她毕竟是女孩子,又怎么跑得过那个健壮如牛的男人呢?苏旗才跑出十几米远,就被他一把抓住了。那个男人把她扛进了烂尾楼,在一间遍地狼藉的屋子里,那男人就像一个凶神恶煞的屠夫,干净利索地将苏旗的衣服剥了个精光,然后像山一样将苏旗压在身下。在这紧急关头,幸亏苏旗急中生智,才使自己免遭凌辱。她对那个欲火焚身的屠夫说,大哥,拜托你快点弄完,弄完之后付我两百块小费,我有急用。男人嘿嘿一笑,咧着满嘴黄牙说,我操,原来是个婊子,你要钱干什么?苏旗说,拿来治性病。男人一听,就像被马蜂蜇了一样,立即跳起来。他在苏旗身上踹了一脚,然后要她穿上衣服立即滚蛋,苏旗由此而逃过一难。现在回想起来,这幕场景仍然令苏旗不寒而栗。那种颠沛流离的找工日子,苏旗是再也不愿意去体会了。她问陈志清,我照价赔偿还不行吗?
陈志清说,这事情不是赔偿就能解决得了的,而是关系到厂纪厂规的问题,厂里面的规定就是那样的,丢失了工具,就必须作开除处理。
苏旗忐忑不安地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在苏旗眼里,似乎只有陈志清,才可能充当自己的救世主,这个掌握着品管部生杀大权的男人,无论是说话或者是做事,都会带给苏旗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陈志清沉思了一会儿,向苏旗招招手,说,小苏你过来。
苏旗乖乖走到陈志清身边,找张椅子坐下。这时的苏旗,就像一个溺水者,随便一样东西,都会被她当作救命草紧紧抓住,更何况是陈志清这么一个经常关心她的人?在这间工厂里,除了他,还有谁更值得信任?
陈志清说,在这个厂里面,除了我,大概没人能摆平这件事了。
苏旗一听,眼睛亮了起来,陈志清的话让她看到了保住这份工作的希望,以至于陈志清什么时候把手放到了她的腰上,她都没能觉察出来。接下来,陈志清开始给苏旗讲述解决事情的方法。他的手就像条不断前行的毒蛇,从苏旗的腰间慢慢往下游,不知不觉就游到了苏旗的臀部。这时候的苏旗,显然是被陈志清的讲述吸引住了,那种保住工作的迫切心情,使苏旗像块木头一样,麻木不仁地沉浸在陈志清的讲述之中。陈志清的手在苏旗的臀部停了一会,又游到苏旗的大腿上。等他把解决事情的方法向苏旗全盘托出之后,苏旗才猛然发觉,陈志清绕来绕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自己陪他睡觉。
苏旗一下子愣住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衣冠楚楚的上司,当他把那块斯文的外皮一揭,马上就变成了一条贪婪无比的恶狼。这时候苏旗终于相信了,那些关于陈志清的花边新闻,并非空穴来风。苏旗动了动,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她站不起来,陈志清的手压住了她的大腿,并伸进了她的内裤。苏旗本能地尖叫一声,一巴掌将陈志清的手从内裤里扇了出来,然后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诚惶诚恐地跑出了办公室。陈志清的声音在后面紧追不舍,他说,小苏,我给你半个小时考虑,晚饭之后,我在宿舍里等你。
云天  2008-05-31 15:44
2

现在的情况是,在品质部那个小小的团体中,苏旗就像一块谁都看不顺眼的蛋糕,被提前切割出来,放在一边了。当然,也有支持苏旗的,就比如说部门主管陈志清,平日里对苏旗就很关照,苏旗之所以能从生产线调到品管部来,就是由陈志清一手操办的。那时候苏旗是那条拉上有名的美女,围着她转的男孩子像苍蝇一样,伸手就能碰到一把。其中有一个对苏旗特别痴心,这个男孩叫彭武,长得挺帅的一个小伙子,就是人看起来有点浮躁。在有一次上班的时候,他三心二意地盯着苏旗看,不小心让模具压到了手指,废掉了两根手指头,苏旗至今记得那个流血的场面。
苏旗虽然言语不多,但她无疑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对彭武的示爱从来不屑一顾。自从彭武的手指被压断之后,苏旗对彭武更是产生不了任何好感。苏旗认为,一个在上班时爱开小差的男人,量他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男人一旦没有了出息,在苏旗心中的地位自然也就一落千丈。后来彭武想对苏旗表示点什么的时候,苏旗便觉得有点厌恶,有点避之不及。可是彭武的热情反而越来越高,在苏旗面前碰了几鼻子灰以后,他就像吃错了药一样,对苏旗穷追猛打起来。也许是那两根断指给了他无限的勇气,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把玫瑰花送到车间来了。那天彭武的确是把苏旗吓了一跳,彭武居然当着全车间人的面,捧着一束硕大的玫瑰花,就像西方人求爱那样,在苏旗面前扑通一声,单膝着地跪下了。他说,苏旗,嫁给我吧。
当时的苏旗,就像是被人抽了一记耳光,两个脸颊火辣辣的。她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浑身哆嗦着,像被当众剥光了衣服一样不知所措。幸好陈志清在这个时候及时赶来了,他一脸正气地为苏旗解了围。那天陈志清将彭武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事后还给他记了个小过。第二天,苏旗就由生产线上调到了品管部。苏旗知道,这些都是陈志清的功劳。可是陈志清为什么要帮她呢?刚开始的时候,苏旗还有点犯嘀咕。在厂里面,品管部可不是一个谁都进得来的部门。成为品管员,那就意味着苏旗不再是普通员工了,比起生产线上的那些员工来,品管员的工作会轻松很多,工资待遇也会高出一截,就连工衣,都穿得跟普通员工不一样,普通员工穿的是蓝领,品管员穿的是黄领。陈志清与自己无亲无故,生产线上有那么多的女孩子,为什么他不调别人,偏偏只调自己呢?是不是真如她们所说的,陈志清看上自己了?苏旗有点忐忑不安。后来时间一长,苏旗才逐渐打消了这个顾虑,她发现陈志清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最多也就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会走过来,像一位兄长那样,若无其事地拍拍她的肩膀,再跟她交待些工作上的事情。这些都是人之常情,苏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她坦然地接受了陈志清对自己的帮助。
其实在苏旗眼里,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始终觉得陈志清不像个风流的浪荡男人。斯斯文文的一个人,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说话的时候轻言细语,在工作当中虽然严肃了点,可是下了班的时候,对谁都彬彬有礼,这样的男人,能坏到哪里去呢?说实话,在心里面,苏旗对他还颇有些好感。跟彭武比起来,苏旗觉得陈志清更像个男人,更为安全可靠。想到这里,苏旗的脸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她轻轻地在脸上拍了一下,心里暗暗骂自己,苏旗啊苏旗,你都想到哪里去了?骂完后苏旗笑了,这时候她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于是赶紧掏出钥匙,把工具箱打开,开始一件件地清点起自己的工具来。点了一遍,苏旗发现有点不对头,再仔细一检查,她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了起来,就像是飞进去一群蜜蜂。她猛然发现,在她的工具箱里面,少了一把数显卡尺。苏旗记得自己收拾工具的时候,这把卡尺明明是放进去了的,现在怎么突然间就不翼而飞了呢?卡尺掉了可不是儿戏啊,卡尺掉了,就意味着她会被开除出厂。
苏旗一下子慌了,脑子里像是塞进了一团麻,乱成一团。等心情平静下来之后,苏旗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快寻找丢失的卡尺。苏旗想,今天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自己的卡尺给找回来,找回了卡尺,就意味着保住了这份工作。在苏旗眼里,这份工作比什么都重要。这工作来之不易啊。高中毕业之后,苏旗没考上大学,按照家里的经济状况,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供她去复读的。于是苏旗只好放弃学业,毅然来到南方,她打算等自己打工赚够了钱后,再重返校园。一无技术二无文凭的苏旗,来到南方之后,才发现找工的困难,她在街头巷尾转了一个多月,还是一无所获。当时的苏旗灰心到了极点,就当她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却突然时来运转,在一位老乡的帮助下,苏旗终于挤进了这家工厂,后来在陈志清的帮助下,又进了品管部的办公室,前途是一天比一天平坦。这样下去,用不了一年,苏旗就可以赚够自己的学费,再接着去圆自己的大学梦了。像这样的机会,苏旗怎么会甘愿让一把卡尺给夺走呢?
苏旗像老农耕地一样,翻来覆去地在办公室里找了起来。她把品管部办公室翻了十几遍,连最偏僻的角落也没放过。可是不管苏旗怎么细心查找,她连卡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这时候她终于相信,卡尺的丢失已经成为铁定的事实。苏旗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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